道說什麽好,好像有些難過,又有些不服氣,最後嘟噥出一句:“不會的,我才不會被嚇到。”
他又笑。
“你連看人殺魚都會被嚇到。”
“我那是……君子遠庖廚,見其生不忍見其死。”
他笑,笑了一會兒,忽然說:“對不起,小不點兒。”
“嗯?”
“有你在,我才不會那麽痛,更不會那麽難看。”他勉力坐起來,因為疼痛喘氣,胸膛不停起伏。
她抬起頭。那張臉還是模糊的,像被雲霧隱去了,隻有模模糊糊的輪廓。
他摸了摸她的頭。
“所以,應該過不了多久……你就不得不和我這個病人一直待下去了。”
她“啊”了一聲,隱約覺得這似乎的確是一件很嚴重的、值得道歉的事。但為什麽嚴重?她也並不是很明白。
她想了好一會兒。
“那我還能跟外祖父和外祖母待在一起嗎?”
“恐怕不行。但我家會在玉帶城修一座新的莊園,不會離謝家太遠。你可以時常回家。”
“哦……那我還能去河裏捉魚,去郊外放風箏,去街口的餛飩鋪吃餛飩嗎?”
“可以。”
“那我可以不用練字畫畫了嗎?”
“不行。”他頓了頓,笑出聲,“該學的一樣不能少。”
笑得她有些惆悵。
“那好吧,如果隻是換個不遠的地方住,也沒什麽不好。”
她打了個嗬欠,丟開詩集,揉揉眼睛,再推推少年:“你過去一點呀,我也困了。”
夢裏的梨樹忽然在盛夏開了雪白的花,池塘上飛著蜻蜓,外麵湧動著麥浪的聲音。外祖母在和侍女說,去給女郎送一盒新做好的點心;外祖父捧著一軸大字回來,喜滋滋地說又得了新的大家真跡,快叫長樂過來一起欣賞。
夢裏四季常在,夢裏什麽都有。過去在夢裏,過去的人也在夢裏,
……
謝蘊昭打著嗬欠爬起來,推開客棧的窗,隻見外頭香樟樹被風吹得綠意滾滾,樹下下棋的人又換了一撥。
又是新的一天。
客棧送了熱水到門口,她洗了臉,又把臉上掉的妝重新補上,換了身灰藍色的窄袖短衣,再拿暗紅色的布條把頭發綁好,最後用木簪固定。
她配好刀出門,正好肚子餓得“咕”一聲長叫。跑堂的夥計聽到了,登時笑起來,殷勤道:“謝小爺起了?朝食有杏仁餳粥、蒸餅烤餅酥餅、油茶酥酪,您要來點什麽?”
“我瞧瞧價格。”謝蘊昭精明地說。
“這就不用您費心嘞。”夥計樂嗬嗬地說,“今早方大夫來,和我們掌櫃的說了,謝小爺您的房錢和飯錢都記在方大夫賬上,還托我們給您帶個話,說是一番心意,請您別推辭。”
謝蘊昭愣了愣。昨晚方大夫醒了後,看見方小郎就老淚縱橫,死活要給她謝禮。她拿了幾塊碎銀,剩下的都推辭了,沒想到方大夫還能鑽這空。
“行吧,那就來個蒸餅,一碗酥酪。”她抓抓頭發,嘀咕說,“我才不是有錢不要,隻是那麽多錢太沉了,我懶得拿嘛。”
“哎——小爺您說啥就是啥。”夥計響亮地應了一聲,麻利地跑去廚房了。
日上三竿的辰光,東海縣早就熱鬧起來,昨夜的驚魂事件也像長了翅膀,瞬間傳遍全城。這會兒的人們缺少娛樂,逮到一件大事便能津津有味地回味多時,何況方大夫在本地頗有名望,大家都知道他。
也就有好事者四處跟人講八卦,悄悄指著謝蘊昭,很肯定地跟人說,看看看,那就是一人單騎闖山林、九死一生救小郎的謝爺爺!哇呀,那真是七進七出、殺得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……
请收藏:https://m.bqgrar.com
(温馨提示: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,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)